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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如山》:人生舞台亦坚亦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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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如山》,张天翼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所有女人身上都暗藏着一块相同的拼图,她们的悲喜、隐秘的痛苦与爱憎,如同迥异,又彼此相通。她们都是lili,也都是我。”青年作家张天翼在《如雪如山》后记中如是说道。这部最新出版的小说集着实叫人眼前一亮,她打破常规叙事和性别的刻板印象,截取生活断面,跳脱出“受害者”的思维,以细腻的笔触和巧妙的构思,娓娓讲述现代女性的困境,使至暗的时刻笼罩微光,让共通的困境直抵心房,给人以痛彻心扉的共鸣和启迪,关于勇敢生活、关于专注的爱、关于回归自我。

弗兰纳里·奥康纳在《生存的习惯》中说过,“对魔鬼的充分认识能够有效地抵制它。”她还说,“我发现,暴力具有一种奇异的功效,它能使我笔下的人物重新面对现实,并为他们接受恩典时刻的到来做好准备。”张天翼似乎深谙这个道理,她用犀利的叙事对抗生存的困境,用克制的语言呈现流血的伤疤,不被情绪所操控,把沸腾而粗粝的真相翻过来给人们看。《如雪如山》通过七位名叫“lili”的女性人物的成长故事,生动展现一个女性从少女时期、青年时期到中老年时期的全生命周期的精神拼图,关涉当下社会热点。其实,从书名中也能够领会到作者的深意:如雪,象征女性的柔软,如山,象征女性的坚韧,在水深火热的人生舞台上,如何磨砺出亦坚亦柔的品格,这里面寄托着她个人的希冀,也蕴藉着对新时代女性的道德纠偏和重新审视。

“真正的女性写作是丰富的、丰饶的而非单一与单调的,它有如四通八达的神经,既连接女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的关系,也连接人与现实、人与大自然。”张天翼的小说就具有这种敞开性和通透性,她从日常经验中容易被忽略被无视的视角出发,既有“显微镜”的细腻情感,也有“放大镜”的审美张力,无形中完成对日常经验的超越,因此,女性视角不过是她所提供的一扇门。当真正进入到作品内部,我们会惊喜地发现,还有其他门也可以进入,如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的诗句,“每个人都是一扇半开的门∕通往一间共有的房间”。

《雪山》讲述独居妇女姜丽丽凄惨的晚年光景,作者没有平铺直叙,擅长从第三视角切入,又采取故事套故事的手段,情节引人入胜。巫童与男友马闯去一个能看到雪山的城市参加同学婚礼,出来买袜子时邂逅昔日的邻居、失去独生子吴桐的母亲姜阿姨,三人约着去吃碗面,勾连出记忆中的往事与纠葛,如剥洋葱般让人伤心欲绝。参加婚礼始末,贯穿着姜母的孤独心境,巫童所携带的书《进入空气稀薄地带》中登山家霍尔登上峰顶孤独而死,以及事后与男友分手后的孤独感,“她正受邀品尝一种孤独的结晶”。孤独如旧病复发,互相传染,最终的受害者不只是姜母,因而“雪山”隐喻着她们无法消融的痛苦,终将成为横亘自我面前的现实大山,彰显自我重建的必要性。

近年来,女性作家借助现实题材探讨现代女性成长的作品并不少见,比如,王占黑的“民间爷叔生活大全”、张怡微的“家族实验”、渡澜的“大草原的寓言”等,风格迥异,各有特色,都有在突破女性意识方面的种种努力和创新。相比之下,张天翼笔下构建的精神世界,没有控诉,没有滥情,拥有日常经验的超越性和叙事文本的多样性,取材多为极其寻常又无法忽视之物,如雪般的细碎日常包裹着难以启齿的罪与罚,如山般的刻骨过往安放着不可言说的爱与痛。她如宽厚仁心的外科医生,恰到好处的揭开伤疤,又能恰到好处的寻觅光源,于命运逼仄或生活困顿中投下一束光亮,使读者引发情感共鸣和心灵共振后,犹能获得一种直面伤痛的勇气和超越自我的能力,这样的书写让人不得不怀有无限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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