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筚路蓝缕绘奇迹 新旧对比感爱妻
戚科夫递给妻子的手绢,第一次被她生着气,挥开掉在了地上!不但如此,朱佩光还带倒了写字台上的茶杯,泼出的水,打湿了科
夫刚刚写好的——恳求调动到北区文化单位,专心从事群众文艺推动工作的申请报告,也打湿了戚科夫的心情!
“佩光!”看两个孩子不安地噤声,缩在一边打量,戚科夫有些焦心地将报告拿了出来,想回怼,却硬生生忍住脾气,将湿了的稿纸放回桌面上,俯身,从地下捡回被挥掉的手绢。
他的喉头滚了又滚,将不被亲友理解的那份苦涩用力咽入喉中,回到台前,一笔一画重新抄写申请报告。
“哎呀,兄弟,你这个倔脾气,怎么不听劝呢?”泉珠发愁地抽走了他手中的那支金笔,想抽走他冲动的决定,“你多少也为佩光的付出与孩子们的将来想一想啊。”
“大姐……”戚科夫看着泉珠半白了的头发,心中难过。他知道大姐因为少时为家人在日本纱厂做了包身工,身体底子很差,近年来,又因为他忙于工作不在家,而经常来回奔波操劳帮衬着佩光,现在已多病缠身。而朱佩光因为又要忙于学校的教学工作,又要照顾家中两个孩子,劳累过度,时不时感冒生病,药不断口。要是自己留在业余学校,凭他的资历安安稳稳做个招生老师或者管理人员直到退休,就可以多些清闲,也方便照顾家里。这样大姐与妻子都可以轻松与放心一些。
可是,他今天回来后,先后与邱范锋、杨长珍通过电话,他们都相当支持自己的决定。邱范锋告诉戚科夫:“安小家更需要顾大家。现在北区急缺推动文化建设的人才。你为群众发展文化艺术,有利于安安、小武与更多孩子的成长,而群众中充满欢声笑语,你们的小家庭也会处于一个和谐、美好的社会氛围之中。”而杨长珍也已考虑到戚科夫工作与家庭难以兼顾的压力,预备进行协调,要将身体状况不佳却具有丰富教育教学经验的朱佩光转调到业余学校,接替戚科夫现在从事的招生工作。这样可以两全其美。但是他在学校积累的资历与可能的提拔机会,就不得不放弃了!
泉珠与朱佩光相对而泣的抽泣声传来,愧疚涌出,戚科夫再也抄写不下去了!他放下笔,半跪半蹲在两个为他付出最多的女子面前:“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兄弟、好丈夫……更称不上一个好爸爸!可是,我与大姐在解放前因为日本兵打来、地主家欺凌,与姐妹兄弟失了亲、失了家、失了学,连吃口饱饭、活下去都成了奢望!幸而党来了、解放了,我才有机会重新进学校读书、做老师、成了家、有了孩子,有了后来这许多工作的机会!这新旧两重天的对比太大,党给我的恩情也太重,我感觉自己不报答这份恩情,就像不报答父母哺育之恩一般!”
“谁不让你报恩了?你的心思我最知道,可是……”朱佩光不忍戚科夫跪蹲着,扯他起来,戚科夫却攥紧了她的手:“你和大姐都听我说,现在不光是安安、小武,觉得除了在学校上课,接触不到什么有益的文化艺术,就是许多大人也觉得下班后无所事事,就是在消磨时光。我自己可以写些文章,可以带孩子们去展览馆,可是那些没有多少条件的人家呢?你们不知道,这北区是个潜藏的宝库,革命历史文化、艺术家都有,一旦被挖掘出来,那就是群众巨大的财富。这财富是无价的,却是可以被大家所共有的,包括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庭,都可以与大家一起享有!”
“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泉珠有些迷糊。
可作为教师的朱佩光已明白了大概,被戚科夫攥紧的手不再挣扎,反而回拉了他:“你是想……”
“嗯!”戚科夫点头。
“可是,你想的会那样容易实现吗?”朱佩光提起了一件事,“当时,白校长想过要丰富学生们的文化课,知道著名画家刘老先生,还有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负责人王老先生,都是北区的文化名士,特地上门恳请他们来给学生们讲讲国画、书法与篆刻,可是他们都推拒了!”
“为什么?”戚科夫惊讶。他也听说业余学校的教导主任说过,校领导原想开设美术班,邀请过相关名家来担任老师,可没有一个人答应下来。
“因为他们经过那些年的乱,都害怕担心。”朱佩光说了实话,“他们那样的名家都害怕,偏你不怕!就算你不怕,你又怎样在这样的境况中将事体做起来呢?”
戚科夫听妻子松了口气,自己心中也是一松,笑起来:“老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事体是对的,总可以想出办法的。”笃定的笑声填满了房间。
“……过去,总想着分配工作能环境好一些、单位近一些、工种轻松一点,可是,对比先烈事迹,我感到自己内心的狭隘,深感惭愧!我没有什么个人利益舍不得抛弃的!我渴望响应党的号召,为推动物质、精神文明双发展奉献微薄的力量!现在北区需要发展、兴盛群众文化艺术的工作者。我希望自己能做到党指向哪里就奔向哪里,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就算学校百般不情愿,但戚科夫的百般坚持透露着真心实意的感情,学校负责人只能在他的申请报告上签了字,并中肯地给予了积极评价。
很快,戚科夫申请调往北区文艺单位的报告得到了批准。
一纸调令将复杂的惊喜送达戚科夫的面前——他被调往北区文化馆担任干部,分工主抓群众文艺的创作与活动。
“你多穿一点去上班!”戚科夫第一天到文化馆上班前,朱佩光盯着他多套了两件毛衫,“北区文化馆听着名声蛮大,可去过的人都知道,那房子有多少简陋,现在进了冬天,又潮又冷,你莫要关节疼或犯肺炎了。”妻子的话语滚烫着。
“放心吧。就算条件再简陋,我也要用文化艺术品将它十八变,成为群众喜欢去的地方!”戚科夫呵呵地笑着,充满信心背上包,骑着车,直奔文化馆而去。
“小戚同志,你的想法是不错的,可是有些不切实际!”
戚科夫到了文化馆不到一个星期,就熟悉了环境,熟练地接手了基本工作。面对文化馆一本杂志、一份报纸也没有,每天只是按时开门、关门,零零散散挂了几幅旧到掉色、翘起了边的画,又空出几个房间,让几支业余的群众棋牌队来打打牌、下下棋,提供一些开水的情况,他很快结合自己的工作分工,提出了好几个活动方案。
可文化馆施副馆长对此并不感兴趣,认为文化馆本来就是个空架子,不要说戚科夫想摆放的历史文化资料几乎在战火中全部毁了,就是解放后一些名家的书画、艺术作品也在混乱中基本被烧被毁了,而戚科夫排摸、罗列出想邀请的名家,大多已移居市区,平素完全没有联系,不可能再回到北区这个穷地方来参加什么活动。
戚科夫却感觉这些困难都可以克服,亦无所谓馆员们投来怀疑的目光,自告奋勇地恳请:“副馆长,您就让我再试一试吧。名家我去恳请,作品我来搜集。”
施副馆长瞥了他一眼,答应了。可就在戚科夫兴冲冲地踏出馆门的时候,他淡淡地吐了一句:“上任想燃三把火,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