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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摇篮丨第五卷 怎舍得丨第86章 忆苦思甜临行教 方贬却识忘年交

第86章 忆苦思甜临行教  方贬却识忘年交

“什么甜蜜的事呀?”朱佩光一脸疑惑:

“你倒是说呀!”

可是,戚科夫透露在被下放劳动的巧克力工厂那件甜蜜事无论朱佩光如何追问,他也不肯讲到底是什么。

他,其实是怕吓着朱佩光!

因为,当他时不时去吃“蜜糖”的时候,总有人提醒或警告他:“你不要老是去门房间,更不要老是和看门房的老石头儿说话!他是重点改造对象,你接近他会吃亏的!”

这个被人称作“老石头儿”的门房看守人大名叫作“石依闻”。戚科夫原来并不认得他,只是从厂里工人的议论中得知,他原是上海市某个部门的负责人,后来也是被批、被下放到工厂里。因着他年纪较大又有高血压、糖尿病,而且据说为人善良亦有原则,所以并没有被罚去做体力劳动,只是被安排在门房间守大门、收发报刊。

戚科夫被调到巧克力工厂劳动后,在一次搬运废料的时候,发现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在一门心思读着报纸,连解放卡车进出厂门都不知道。厂里领导看见了,叫他在一边罚站做检讨。可是厂里领导刚走,他又跑回门房间去读报纸了,读得津津有味、忘乎所以!一边看,还一边拍着大腿叫好。

“‘老石头’都被罚到这里来看大门了,还叫好呢?”“他估计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破摔了!”

有几个工友冷眼撇嘴地笑话他,可是戚科夫从“老石头”眼中与表情里看到了一种与自己一样的光芒,那可不是破罐子破摔的气质!

于是,他瞅了机会,溜进门房间去打探“老石头”。

“老石头”先是对这个也喜欢翻动报刊的大傻个子不予理睬,但见冷落他,他还是不走,就故意向地下泼残茶。谁知戚科夫不但不怪,反而笑嘻嘻地找来扫帚、拖把、抹布,将本就不算干净的门房间打扫得很清爽。

这一来,“老石头”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冷着面,由着戚科夫去翻动他桌上的报刊。戚科夫心中一喜,索性有空就赖在他这里不走了,时不时,还抢着帮“老石头”打饭、备冷开水。

“老石头”悄悄斜眼瞧着,发觉这个大傻个子没有恶意与企图的时候,就放开了心思,开始与戚科夫一起看报,一起谈讲那些新闻消息,两人越聊越投机,不到两个月,竟成了忘年交的好朋友。

厂里工人看到戚科夫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匆匆用两个搪瓷缸子打好饭,一头扎进门房间,与“老石头”讲东讲西、哈哈大笑,拍大腿叫好的“傻瓜”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那老石头的身份是人人避而远之,只怕受到牵连,这位戚科夫却还傻乎乎地往他身边凑,不是自找为难吗?或善意的相劝或严肃的相劝相接而来。

可戚科夫却不以为然,照样与见识多、见地深的石依闻,一起阅读、谈讲、讨论,还把自己写好的文稿、笔记拿过来给“老石头”看,听取他的意见。苦得发涩的日子因此被添了蜜糖。

“老石头”也不客气,经常就如何看待报纸上的消息,与戚科夫“争来吵去”,又对戚科夫写出的诗与散文提出不少意见,两人有时不能达成一致,“老石头”就气得冲戚科夫瞪眼睛,不理不睬,但到了中午,戚科夫将两缸热饭一放到他台子上,他很快又与戚科夫一起凑在报纸前,讲讲笑笑。

这一年,考古工作者开始对陕西省临潼的秦始皇陵兵马俑进行发掘。“老石头”与戚科夫就应该开发还是保护文物争了个面红耳赤,就不让戚科夫再进门房间,可到了八月,看到了我国自行设计制造的第一艘核潜艇“长征一号”入编,又开开心心主动去叫戚科夫来看消息。

面对“老石头”这样直接的脾气,戚科夫亦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老石头”被下放在这里,心里憋屈又孤单,是难过啊!

可他这样不听提醒的行为,落在有的人眼里,就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是需要进一步好好教育的,有关信件又被悄悄寄了出去。

石依闻与戚科夫却还浑然不觉,为不断而来的好消息欢欣鼓舞。

“科夫,你快来看看,我们又一个大油田建成了啦!山东有了胜利油田!”石依闻高兴极了,拿出了自己偷偷藏的油炸花生米,与戚科夫分吃。

“这个名字起得好!可以纪念我们党与人民的胜利!”戚科夫与“老石头”抢着吃花生米,抽出自己几乎天天在漏墨水的得奖金笔,在随身带的小本子上认真记了一笔。

“老石头”将他的小本子抢了过来,一页页翻看,发现戚科夫不仅记录了各行各业取得进步的好消息,还记下自己的感受,写下赞扬这些进步的语句,不由感叹:“戚家小子,照你这个心志,我敢肯定:你梦想‘千歌万曲向党颂’将来也一定会胜利的!”

戚科夫开心地点头:“您也是,您想推动文明新风宣传,也会胜利的,我们一起加油!”

可是两人没有想到,这话刚说出没有几天,戚科夫又面临着调动。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更远,劳动更苦!

戚科夫被下放到奉贤郊区去种地,专门负责施肥!

“他们真是的,你用心努力,怎么越放越远了!”

朱佩光听到消息,实在心焦。安安眼看着要上小学,她自己还在学校打扫卫生,戚科夫又从人民教师被罚做了挑粪上肥的,孩子在班级里只恐会遭到同学们的欺负,而且不可能理解父亲的“摇篮故事”了!因此,她准备瞒着孩子,不让安安知道父亲去郊区施肥的事。

可朱佩光没想到戚科夫再次打妥行李,准备离家时,却专门拉来了安安:“爸爸要去农村的田里,给稻米、蔬菜施肥,这样穿,你说好不好?”

安安看他专门套上为方便施肥的鞋套,戴上厚厚的袖套,顶上一顶草帽,挂上一条毛巾,皱眉:“不是很好看!爸爸,你可以不穿吗?”

戚科夫笑了起来:“安安,爸爸教你读过古诗《锄禾》说的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是不是?”

“嗯!”安安特别骄傲的是,爸爸教了他古诗,还给他藏了书。

“因为农民伯伯种田辛苦,才有我们的米饭和蔬菜吃,就算田里有泥巴,他们穿得不好看,也值得大家尊重的,对不对?”戚科夫拍着身上的衣衫,“这是他们的工作服,所以也是好看的。爸爸原就来自农村,是农民的儿子,穿这样的衣服去种田施肥,没有什么!若是其他小朋友为此笑你,你照样应该自豪,不应该伤心!”

“噢——”安安懂事地点头。

“还有噢,在解放前,爷爷奶奶种田,可是连这样的衣裳也没有穿的。他们辛辛苦苦一年,种出的粮食大部分都叫地主家收了去,不像爸爸现在,苦是苦一点,可种的粮食是可以给自家与大家吃的。”戚科夫努力想让妻儿保持平和的心态,“所以,爸爸这次去农村,你和妈妈都可以想成是忆苦思甜。爸爸正好可以回忆、对比小时候,让我们向党歌颂有更多的内容!”

“你呀!”朱佩光忍不住含泪笑了起来,“去吧,我知道怎样教育安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