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难忘的记忆
不知怎么地，就算谢嘉航在我家借住了三年，我看到他，还是有点怵！
估计和我妈妈把他当儿子，老让他管着我有关系！
果然，谢嘉航一进店门，就毫不客气地批评我：“云念潮，放学的时候，你说吃点心只用一小时，怎么像海星一样慢吞吞磨这么久？你今天作业只写了一小半，晚上拖到很晚，明天又迟到！”
见这家伙又粗又浓的眉头挑起来，我只有暗暗叹气，放弃取笑李方曼，埋头抓紧喝饮料。
李方曼赶紧向谢嘉航告状：“因为云念潮在做白日梦，说看到大海，还可以去玩！班长你说：现在的大海好看嘛~？”
她的尾音拖得弯弯又绕绕，让我喝在嘴里的饮料都有点麻嗖嗖的。
谢嘉航想了想，承认：“大海还是美丽的！”
李方曼急了，“班长不应该说谎！”
谢嘉航揉了揉鼻子，“就算现在的大海不好看，以后还是可以恢复的啊！”
“看吧？”我高兴地冲谢嘉航比了感谢的手势，却被他凶巴巴瞪回来一眼。
“谢嘉航，因为住在云念潮家，你就偏心！我不和你们玩了！”李方曼生气地背起书包，气哼哼跑出店门。
我抓紧时间把海蛋白奶酥拨拉进嘴里，仰脖一口气喝下美味的海水饮料，然后把《海洋未来五百年的梦想》塞进书包，拎起来，和萌萌告别。
哪想到，沉重的书包带得我往边上一歪。
我们的书包平时背起来很轻松。因为海平面上升后，原来沿海的许多林地、田地被淹没，为了环保，节约纸张，我们现在几乎不再用纸质书本。各种课本、书籍、练习册还有绘画本都装载在一个综合学习器里，只有原来一本书的份量。
可今天，因为我想阅读百年前的海洋历史书和海洋童话故事不在学校电子书库里，所以跑去五十层图书馆借来了纸质书，让书包变得我妈妈小时候背的一样厚重，有十几斤的份量，一下还适应不了！
“真娇气！”谢嘉航嫌弃地扯开我，帮我拿起书包，甩在他自己的肩上。
小渡阿姨让我们等一等，转身跑进了操作间。
叶安浩“咕咚咕咚”喝过饮料，翻了翻《海洋未来五百年的梦想》用手背抹着嘴巴，“我感觉李方曼说的没错：重回大海是不可能的梦想。因为我姑姑为了找回奶奶给她的纪念品，上个月搭快艇回过海城，说那边都没人住了，海水里混着很多垃圾，泡在水里的楼房都快塌掉了。”
听到这个，不但我和谢嘉航的表情僵住了，萌萌也郁闷起来，呆呆地看向贴在店墙上的照片。
最近柜台的第一张照片里，萌萌与爸爸妈妈手拉手站在海洋科创大学门前，在蓝天下笑得好灿烂。校门前的道路清洁而宽敞、错落的绿化茂密繁盛，镜头内的教学楼、住宅楼、商业楼安然矗立，进出的大学生哥哥姐姐脸上都有或浅或浓的笑容……
稍稍过去的第二张照片，萌萌和爸爸妈妈背对着镜头，坐在海滩上，有金色的朝阳从天际升起来，将霞光光芒撒在海面又撒在他们身上，美丽又温暖……
萌萌担心地回头问我：“念潮，你爸爸和我爸都说：等温室效应控制住，海平面不再加速上升，污染能渐渐止住的！我们的海洋环境能改善，我们还可以回海城去，谢嘉航最喜欢的启涛中学也有机会重开……可大海变成这样了，他们是不是在骗我们？”
叶安浩不客气地点头，“我爸以前是海上帆船赛手，他都改行了，再不说带我学帆船、拿奖牌了。我妈还说海边到处都有险情，海军和警察专用的海陆两用艇有好几艘遇险，嘉航爸爸去年就差点……啊哟！”
他后面的话，被我伸胳膊一捣，给捣回去了。
我飞快地看了看谢嘉航。
不出意料，他变得严肃起来，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他爸爸妈妈——担当海洋巡卫警员的谢长峰叔叔和丁霞阿姨又好几月没有回来了。
虽然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和谢嘉航进行四维全息影像通话，就像在谢嘉航身边似的，可我知道谢嘉航很想爸爸妈妈，也很担心他们。
最近一次通话，谢嘉航只等来他妈妈丁霞阿姨，说谢常锋叔叔接到紧急任务出了远海。
我看见丁霞阿姨衣袖下有包扎带，想问，被妈妈使眼色阻止了。
妈妈悄悄告诉我：丁霞阿姨受了伤！千万不能告诉谢嘉航，免得他害怕。
谢嘉航会害怕吗？我好像从没见他怕过什么？
前年连着几个月干旱，有好几只老鼠顺着运输管道爬进超级连幢大厦，跑进了教室。我们女生吓得叽哩哇啦，逃到了椅子上，正上数学课的小赵老师脸色也有些发白，是谢嘉航和叶安浩拿着工具，把老鼠消灭在角落里……
去年秋天，我们难得有机会去总城之外仅存的几片果园摘果子，却遇着果园里冒出的花蛇。萌萌拉着我拨脚逃跑，结果慌乱中，我跌进水坑，她绊在果树下，还是谢嘉航用装水果的筐子扣住了花蛇……
而今年春天，我爸爸和萌萌爸爸因为巨级台风失联的那几天，我俩害怕得闷在被子里直哭，被谢嘉航板着脸说心理素质太差。
想到这里，我不由瞪了谢嘉航一眼。
小渡阿姨恰巧跑回来，将手里的控温保鲜盒塞到谢嘉航怀里，“拿着，你和念潮最喜欢的红烧带鱼，晚饭吃。”
有红烧带鱼？
别看这是以前的家常菜，现在可稀罕得很！
因为能买到一条新鲜带鱼太不容易了！
谁让海洋污染与过度捕捞，让许多深海鱼类要么没办法食用，要么难以捕捉了呢！
谢嘉航捧着饭盒，“谢谢小渡阿姨。我奶奶以前经常做红烧带鱼……可惜，鱼买不到，她老人家也和我们分开住了！”
小渡阿姨怜惜地为他拉正校服，“最近海平面上升好像停止了。这是萌萌爸爸和同事们在大学实验基地养殖出的第一批无污染带鱼，用微型无人潜艇快递了几条过来。等以后大范围养殖成功，我们可以给西南总城那边的长辈们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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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您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用多功能手环通知我？”
“映月阿姨，萌萌妈做了红烧带鱼，我拿到餐桌上去。”
“好啊，谢谢嘉航！”
有谢嘉航背书包，我轻松许多。与他搭乘超级连幢大厦自动步带与电梯，很快回到位于一百八十七层右侧2205号的家中。
看到经常在研究室加班的妈妈这么早回家，正站在书柜前翻看相册，我高兴地跑过去抱住她的腰，闻妈妈身上特有的味道，任性地撒娇、埋怨。
谢嘉航放过饭盒，回身洗过手，打开整厨一体机，取碗筷和自动制作的饭菜。
“又是这几样啊？”我看着谢嘉航每周雷打不动循环订的菜、汤，忍不住撅嘴。
我妈妈太忙，不能像小渡阿姨那样天天亲手给萌萌做好吃的。可以也不至于让自动制菜机老由谢嘉航订菜单呀。
我喜欢吃鱼虾，谢嘉航却一直点家禽和蔬菜，根本吃不到一块儿去！
我妈妈用手指压回我嘟着的嘴，“每隔一周就带你们去吃水产品。平时嘉航安排的菜荤素搭配，挺适合你的。你也该多学学嘉航，合理饮食，坚持锻炼，体能才跟得上去。”
“您总是这个理由！”我知道说不动妈妈，泄气，转身回书房，“我吃过点心啦，这会不饿，先赶作业。”
妈妈无奈，戳了戳我的脑门。谢嘉航想叫我，被我妈拽去了餐桌。
我从书房悄悄转头看过去，只见妈妈有些心事重重，虽然端起了碗，可吃得心不在焉。
她明明也很喜欢吃鱼、虾，难道小渡阿姨做得不好吃吗？还是舍不得吃，宠着谢嘉航呢？
谢嘉航闷头吃饭，对小渡阿姨做的那盒带鱼也没动筷子，让我挺纳闷。
妈妈被多功能手环的铃音震醒过来，接了一通电话后，开始挑着大块带鱼往谢嘉航碗里放。
也不给我多留一点吗？我有些吃醋，准备赶紧往餐桌边凑。
谢嘉航把带鱼挟回了盒里，“阿姨，念潮最喜欢吃海产，您给她留着。我有这两个菜就行。”
妈妈笑叹，“是我把念潮惯坏了，她远不如你懂事！你们都是海城长大的，小时候，念潮的外公外婆和你的爷爷奶奶都喜欢做鱼、虾，是你们记忆中的味道，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暗暗脸红，吐了吐舌头，转回头写作业。
可谢嘉航抽鼻子的声音传了进来，“阿姨，我有些想爷爷奶奶了。”
妈妈叹气：“从海边往内陆迁移的人口太多，东南总城建在山区，连幢超级大厦数量不足，又越来越频繁地遭受高温、洪水等极端气候。长辈们的年纪大了，只能被安排去气候、条件较好的西南总城……我相信长辈们也很想你。有机会，我带你们去探望长辈们。”
“嗯！”谢嘉航重重地点头。
可我的心情也低落下来——我特别想念在外公外婆身边的日子，能吃到他们亲手做的饭菜，能陪着他们说说笑笑，能陪着他们一起去海城的公园……一家三代人在阳光下散步的生活，多美好呀！
我不喜欢只能通过多功能手环与长辈们对话的日子！
爸爸妈妈本来说放寒、暑假就能带我去看望外公外婆。可这两年，每到出行的日子，总是遇到突发的极端气候，或是爸爸妈妈突然改变了工作计划导致难成行，外公外婆想我们都想哭了！
妈妈转过话题：“今天天气不错，你们赶紧吃好饭，完成作业，我带你们到楼外散步。明天下午巨台风又要来了，暴雨加18级风力。如果排水不畅的话，连着几天又不能出楼了。”
可以去楼外啦！
我的心情顿时好了一些，转头去看谢嘉航，发现他盯着窗外，没有说话。
九月，秋季的傍晚，因为拥有晴朗的天空别样美丽！
太阳像学习过一天的同学，懒洋洋地向天边歪了下去，扯上晚霞做的被子，这边半弯的月亮，打开安静的灯光，默默陪伴起了大家。
我没办法忘记在海城的时候，经常能在这个时刻，被外公外婆牵着小手，跟爸爸妈妈一起沿着海城宽阔的道路进行饭后散步……海城的傍晚是那样热闹又繁华的！
那时的街道上，有五彩灯光交织着，不同店面里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社区内，居民们的屋内时不时飘传出快乐的笑声；广场上，开心的人们在轻松地跳着舞；餐饮店里，不同地方的菜肴美味又丰富，特别是大大的水产养殖箱内，有新鲜的鱼、虾游来游去……
每当我走累了，就会被妈妈抱在怀里，或被爸爸扛在肩上，陪着长辈们一直走进海洋科创大学的校园。
远帆表哥和同学们或在室内灯光下捧着书努力学习，或在室外三五成群等笑着、说着、谈论着什么……外公外婆说：他们将来会是海洋开发与海洋保护的栋梁！
当我遇到同样和家人出来散步的谢嘉航，会和他相互追着，跑向海洋科创大学旁的启涛中学，听他如数家珍述说启涛中学建校的故事，拉勾约定，比一比谁能考入这所百年名校……
哪想到，只过了几年时间，那就变做了记忆中的画面，美丽的故乡海城与启涛中学全部被淹没在了海下。
我和谢嘉航、江心萌以及不少同学一样，一家几代人只能分居到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