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各怀鬼胎
李奇峰说的对，北油机电厂不是许绽放个人的，也不是李奇峰个人的，北油机电厂是全体员工的厂子，怎么对厂子最好，就要怎么做，所有的个人利益都要为集体利益让步，这是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有的觉悟。
所以这几天，他经常装做不经意的和许绽放说起“大直缝”项目研发的事情，也间接开导过他，希望他能懂得这个道理，做好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好好在北油机电厂做好事，站好岗。
许绽放也来到了李奇峰的车厢，那两个下铺和上面的两个中铺都是他们的，李奇峰坐在靠窗的位置，前面的小桌板上放着倒好的水还有水果，见着许绽放一过来，李奇峰脸上就挤出了一抹微笑，“绽放啊，快来，坐坐坐。”
他热情的扬着手，指着对面的座位，等许绽放坐下后，还把做倒好的热水推到他面前。
“绽放啊，吴厂长这一走，我这手上的事情太多，有些事就有点照顾不过来了，你也别和我客气啊，今天没什么事，咱也没在厂子里，你也不用紧张，有什么咱就说什么，你和我说说“大直缝”的事情吧，我看看厂里有哪里还做的不足的地方，回去我好让他们整改。”
如果到这时候许绽放再看不明白，那他就真白活了。
从李奇峰，到卫长风，再到刘军，这几个人一上车就开始光速变脸，还三句话就离不开“大直缝”项目，说他们心里没鬼许绽放自己都不相信。
尤其是卫长风，明明是心里对他一肚子的不满意，偏偏还要强装着笑脸和他打交道，他这个性格做这些，也真是难为他了。
许绽放不动声色，客气道，“多谢李厂长的支持，如果再遇到问题我一定会和你第一时间汇报的。”
“那你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最大的问题？
当然是资金的问题，设备的问题。
许绽放不相信李奇峰连这个都不知道，只是不想不明白他说这些明知故问的问题是想要做什么。
““大直缝”项目迫在眉睫啊，我们要抓紧时间，争取尽快能上马我们国内自己的大直缝钢管，为国家做贡献。在这个前提下，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要为“大直缝”保驾护航！对得起祖国的栽培和人民的信任。”
许绽放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明白了。
发出去的那些资料，应该是有效果了。
他笑着喝着那杯热水，微抬起头看向对面正说的天花乱坠的李奇峰。
一定是这样。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合作，是哪里的厂家。
不过许绽放不在乎，只要“大直缝”项目能顺利推进进行，他就高兴，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虽然他不知道李奇峰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但只要他愿意支持这个事情，许绽放都觉得是“大直缝”项目推进的一大跨越。
火车轰隆隆向前津市驶去。
回到北油机电厂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人们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是满脸的菜色，第二天上午休息半天，下午去厂里的时候，竟然在“小黑屋”里看到了李晓蕾。
许绽放一愣，其实自从钻杆内涂层的抢修事件后，李晓蕾就经常和他们一起讨论“大直缝”的问题，她从京市的石油总部调过来，能看到许多他们平时接触不到的资料和信息，总是能给他们提供许多眼前一亮的新点子，新技术，也帮他们从京市总部借过来许多珍贵的“大直缝”资料，不过像现在这样直接出现在“小黑屋”的工作上，他却是第一次看到。
难道是他不在的这些天，厂子里又出了什么事吗？
程国信见许绽放这一愣神的样子，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想法，笑着走过来，接过许绽放手里的资料，“这些天多亏了小李，我们在处理一个“大直缝”问题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难题，她直接和京市那边联系，给了我们很专业的解答和指导，不仅如此，小李还申请借调到了我们“小黑屋”，这些天一直都在和我们一起攻克难题，今天上午，小李的转岗通知正式下发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大直缝”就是五人小组了！”
“许组长，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啊。”李晓蕾笑着对许绽放伸出了手，许绽放也笑着回握了过去。
从第一次遇见李晓蕾那天，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一起工作的伙伴，他还记得那天风大雨大，李晓蕾一个人拎着行李箱站在路过，那天他说他是出来收粮食的，把李晓蕾送回北油机电厂的时候，得知他和苏恒的真实身份后，李晓蕾那几天对他不理不睬的，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坏人，没想到，这才短短三个月，他们就成了一个战壕的同事。
对李晓蕾这样的选择，许绽放又震惊又佩服，只要在北油机电厂，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们“大直缝”的境况，坐铁板凳，坐小黑屋，是一群被排挤在外的边缘人物，别说在一起做事了，就是平时和他们这些人多点交流都会被卫长风看不顺眼，想方设法给搞双小鞋穿穿，李晓蕾又是从京市调过来的，谁都知道这样的人其实就是来镀金的，未来前途无量，许绽放万万没想到，这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许绽放再次感觉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和工式还有山地图，耿占理正一脸狂热地写着什么，他整个人好像都陷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许绽放站到黑板前，认真看了起来，他看着看着，也忍不住内心的狂喜，难怪程国信对李晓蕾的态度这么好，黑板上这些资料，都是原来他们所没接触过的，难怪他们在原来做“大直缝”研发的时候，有些地方总是攻克不了，原来是有这么巨大的信息差！
一直把黑板写到再也落不下一个粉笔字，耿占理才心满意足的收住了手，他依旧沉浸在那个世界里，满足地看着那张写满字的黑板，转身的时候看到站在他后面的许绽放愣了一下，随即兴奋地说了起来，“绽放，我们的问题解决了！”他一边说一边拍着黑板上的字，指给许绽放看，许绽放重重地点着头。
他们的问题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解决，这一刻他无比坚信，困扰“大直缝”的所有问题，也一定会有全部解决的那一天。
耿占理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摔坏了一个镜片的眼镜，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几天不在他这眼镜又经历了什么波折，他那只破掉的镜片更碎了，粘的胶布更厚更密了，甚至整个镜片都被缠了起来，只留下细细碎碎缝隙里的光。
许绽放连忙拿起包，从里面翻出来一个袋子递到了耿占理的手中，耿占理一脸疑惑，接过那个袋子，“这是什么？你带回来的资料吗？”
看起来又不像，袋子太小太轻了。
“给你的，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耿占理一脸疑惑地打开那个袋子，袋子里放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那盒子里放着一副眼镜，崭新崭新的眼镜，还带着标签。
许绽放笑着冲他扬扬下巴，“我记得你的度数，就按着那个度数买的，只要你这几天眼镜没“进步”，那戴起来就完全没有问题。”
耿占理拿着那副眼镜，身体好像被什么定住了一样，他刚刚还激动到涨红的脸，唰得一下子变得雪白，他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像是一片寒风中瑟瑟挂在树枝上的叶子。
“绽……绽放，我，这个，多少钱？”耿占理的声音有些干涩慌乱。
他是和许绽放一起进的北油机电厂，来自不同的学校，当时他们那批一起进来的人基本都已经调走了，他们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来清州这样的地方其实就是多一些实际的一线经验，很多同学都会找家里的关系调回京市、沪市这样的地方，只有他和许绽放，一直留在了北油机电厂。他平时不善言谈，不怎么会说话，是许绽放一来就给了他各种帮助，当时他刚刚大学毕业，家里又需要用钱，就咬咬牙把手里刚发的工资都给家里寄了回去，只给自己留了五块钱应急，去食堂就吃免费的米饭、咸菜和一眼能照见底的紫菜蛋花汤，那时他们刚分过来，有些同学家境富裕，看见他这副寒酸样子就挤兑他，欺负他，他又不会和人吵架，就默默打饭拿去角落吃，他都已经这么忍着了，但那个叫李鹏飞的同学还是不肯放过他。